刘兰根

　　父亲从16岁开始拜师学兽医，跟着师父同吃同住，一天三顿饭都是父亲做。他学会了擀面、烙饼、蒸菜团子等家常饭，最擅长的是擀面条。

　　我们姐弟几岁的时候，父亲已在60里外的兽医站独当一面了。那时候都是土路，父亲要好多天才能回一次家。父亲每次回家，我们就像过节一样。

　　父亲回家，意味着改善生活，母亲给我两毛钱，打发我去村供销社打酱油醋。

　　父亲到家的头一顿饭常常是面条，这面条一定是父亲亲自擀。母亲从面瓮中搲出两碗面，我拿个水舀子，给父亲端来满满一舀子水。父亲洗完脸，挽起袖子，大声说：“看我的！”他倒进一点水，拿手和和，再倒进一点水，再拿手和和，倒进几次后，感觉差不多了，开始揉面。他的身躯跟着晃动，一手扶面盆，一手揉面，那面团在他的面前转了无数回，他揉面的手几乎没有停下来过，直到成为一团光滑洁白的面团，盆光面光，父亲说声：“醒一会儿吧！”我忙拿盖帘盖上面盆。

　　醒面的工夫，我开始砸蒜，将砸好的蒜泥内倒进些凉水，一股子醋，再滴上几滴香油，真是香气扑鼻啊。倒香油的活儿我们姐弟几个总是抢着干，倒完后，总是学着母亲的样子，把瓶口处的香油舔干净。用香油抿抿嘴唇，真香！再照照镜子，油亮的嘴唇红润了不少。母亲说这样可以防止嘴唇干裂呢。母亲炒上切碎的肉丁，倒进酱油，加上一小把盐，倒点水，和点面糊，再打入两个鸡蛋，味美浓香。

　　父亲开始擀面条了，切菜的案板反过来就能擀面条，案板就在灶台的旁边，母亲搲过一碗棒子面给父亲做面醭。父亲把面团切成四个剂子揉圆，把揉口处朝上，先用双手掌往下摁压，压成一个大圆饼，然后才开始用擀面杖一推一拉擀面条，擀一会儿，就撒进一把棒子面，直到擀成一张薄薄的大圆饼，父亲撒进更多的棒子面，用手抹匀，然后用擀面杖把面饼缠紧，再拿起擀面杖让面饼垂下来，边垂边折，折完后，用磨好的切菜刀切面条，一气呵成，“当当当”的声音简直就是吃捞面的序曲。一把面条切完，榆木案板上留下了细密的刀印。那边锅里的水早已翻滚着冒泡，面条下入锅中只需开两滚儿就好。笊篱是母亲用柳条编的，过水真是好用。刚出锅的捞面加进卤、蒜拌匀，让人馋涎欲滴。

　　后来，父亲调回了本地，离家只有几里路，每天中午在单位和同事一起吃饭，每天早出晚归，没有歇过一天班，父亲也很少给我们擀面条吃了。村里有了压面机后，家家吃“机器面”。没多久，全家外出做生意，父亲更是无暇给我们擀面条了。

　　如今父母已故去10余年了，老家的灶台早已布满了灰尘。每每回想起来，感觉最幸福的一幕是当年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父亲手擀面的情景。

　　（作者单位：衡水市冀州区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