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国徐

　　早上十点多，城关派出所值班民警杨小勇正在填写“公安机关作风风险点排查表”。他皱着眉头，一直想着自己到底在哪一块存在风险点。忽然想到上次一名群众在菜市场丢了手机，接警后，他迅速赶赴现场，和报警的群众在菜市场找了一遍，到处问摊位上的人。大家表情有点怪异，但都异口同声，说绝对没有看到谁谁谁丢的手机。

　　这警情立案后，很快便成了一桩悬案。所长问他具体情况后，苦笑了一声，敲了敲他的榆木脑袋：“能吃的青蛙会在路上跳吗?”

　　“不跳，那青蛙要去哪里跳?”杨小勇不由疑惑地问道。

　　“路上跳的都是蟾蜍。青蛙早跳到别人碗里去了。”所长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点化道。

　　那事后，杨小勇才认识到社会和他在书本里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在书本里，事件大都是扁平的，而社会就像万花筒一样让人怀疑，是我太简单，还是社会太复杂了。

　　于是他郑重写下自己的风险点：思想过于单纯，对现实的复杂性认识不够到位。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像完成了关于自己的素描一样。刚要放下手里的笔，忽然报警电话慌慌张张地响了起来。

　　又是菜市场，一名群众报警称自己的钱包丢了。

　　十点多的菜市场刚要迎来人潮。老人倚着辆自行车，正沮丧地扇着自己的脸，埋汰着自己：世上竟有你这么粗心的人，真是该死，该死。又能怎么办?老糊涂虫一个!

　　杨小勇像是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他的父亲也如眼前这个老人一样满目沧桑，与世无争、柔软地对待着这个世界。他暗暗攥紧自己的拳头。

　　“我不会用智能手机，也不知那手机怎么个付款，都是用现金。我记得最后一次用那个桔色的小皮包付钱是在那个摊位，我买了一斤白菜。我肯定把它放回自行车前的菜篮子了。但想买鱼的时候，才发现菜篮子里的小皮包不见了。或许我记性不好，没放回菜篮子，或许是我放在口袋里，然后掉了。”老人痛苦地回忆着。

　　“包里有多少钱?”杨小勇只是例行问了一下。

　　不料老人竟差点掉眼泪。“三千多块，跟老太太省吃俭用攒下的。老太太是苦命人，若是知道，会不会跳井去?我真是该死!警察同志，真的不好意思麻烦你了。要不你陪我再找找，问问从那个菜摊到鱼摊这段路，有没人捡到?如果没有就算了。我已问了一遍，他们都不耐烦，都像看神经病一样看我。”老人表情懊恼，却又可怜巴巴地望着杨小勇。

　　杨小勇想起所长的话，不由得佩服起所长来。果然能吃的青蛙绝不会在路上跳!他摆了摆手，否定了老人的想法。然后站在菜市场的路中间，抬头寻找着天空。终于看到一个扁平的盒子从电线杆里探出来，就像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大地一样。

　　“你跟我走，我不敢保证你能找到钱，但我知道你的钱包肯定是被偷了!”

　　“偷了?!不可能吧，现在还有人偷钱?算啦，我不报警啦，我再去问问他们。”老人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杨小勇，又像小孩子一样赌气地转过身，一推自行车就想走回刚才丢钱的那段路。

　　“叔叔，听我的没错。我知道怎么去找到它，相信我!”说完他目光坚定，搀着老人的胳膊，不由分说就往市场管理处走去。

　　果然那个电子监控是市场管理处的。管理人员听明来意，很客气地把杨小勇领到一个电脑前。杨小勇暗暗吸了一口气，端正自己的坐姿，然后就像天空的鹰隼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里半个小时前的菜市场。

　　老人的灰色衣服很好认。在监控里，事物都显得扁平。只看见老人的脑袋在推着自己的两只脚一前一后地移动着，构成一个会运动的点，而两只脚与自行车恰好构成平行线。果然老人是在菜摊前，手往前一探就把桔色的小皮包拿在手里，付完钱，又放了回去。杨小勇不由瞪大眼睛。

　　这时旁边忽然冒出一个穿着花格裳的中年妇女，竟无缘无由地靠近来，与老人并排走了一段路。这时老人在鱼摊前驻足，注意力全在鱼摊上的鱼身上。中年妇女手迅速往老人的菜篮子一探，又迅速离开，消失在监控里。

　　老人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又惊喜又焦急地问着杨小勇：“我们到哪去找那个小偷?太无德了，竟光天化日下偷人钱。”

　　杨小勇来到中年妇女迅速离开的现场，往她离开的方向看去，前方是很热闹的肉市和海鲜市。“有意思，偷来钱，然后大鱼大肉一堆抱回家。好主意!”杨小勇自言自语地往前边边走着，边找着。

　　蓦然一回头，只见一个穿着花格裳的中年妇女正抱着一个满当当的袋子，兴高采烈地想踏出肉市场……

　　(作者单位：诏安县公安局)

　　责任编辑：林少颖